雨一直在下，山看不到邊。

年關(guān)將至，在老撾北寮高原的大山深處，沐大叔正帶著三名老撾員工，開始了春節(jié)前的最后一次線路巡檢。

沐大叔本名沐貴祿，52歲，云南省普洱人，24多年前跟隨商隊來老撾務(wù)工，并在當(dāng)?shù)厝⑵奚印?006年南俄5水電站前期勘探的時候，沐大叔便作為向?qū)淼搅诉@里，從此結(jié)緣，再未離開，大家伙都喜歡稱呼他“沐大叔”。

沐大叔負責(zé)巡檢的是南俄5水電站的22千伏輸出線路。這座由中國電建集團以BOT方式在老撾投資建設(shè)的第一個水電站項目，裝機120MW，年發(fā)電量4.4億千瓦時，負責(zé)為首都萬象和北部地區(qū)提供穩(wěn)定的清潔電源。自12年前，水電站投入商業(yè)運營，沐大叔便接下了線路巡檢的任務(wù)，每兩周一次，每次20多公里，80%處于熱帶叢林、崇山峻嶺之中。

這個時節(jié)，正值老撾的旱季，早點7點從營地出發(fā)的時候，一切都還正常，沒想到剛上山，就下起了小雨。好在沐大叔和隊員們都做了充足的準備，雨衣、膠靴、望眼鏡、砍刀、“打狗棒”、抗毒藥品，一應(yīng)俱全。

“這總比六七月份要強的多，那雨就跟從天上潑下來的一樣，讓人寸步難行，這點毛毛雨就‘列羅’了（老撾語‘不值一提’的意思）。”精通老撾語的沐大叔，喜歡在中文中加帶著老撾語，引得大家伙開懷一笑，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12年間，沐大叔的這幫巡線隊員換了一批又一批。“‘沐大叔’這個稱呼，就是這幫小年輕叫出來的。最讓我高興的是，他們中的好幾位都成了電站的技術(shù)骨干。”沐大叔話語中透著欣慰。

因為雨水太多，北寮高原的熱帶叢林異常茂盛。“巡線這條路走了數(shù)百遍了,但是每次走都要重新找路。這山上草木長得忒快了，幾天就是另一番模樣。”沐大叔邊說邊用砍刀開路。作為班長，經(jīng)驗豐富，每次都是沐大叔走在最前面開路，自然也成為巡線路上第一個直面危險的人。

有一次，前進行中的沐大叔突然放慢了了腳步，做出了暫停的手勢，大家伙慢慢探出頭才發(fā)現(xiàn)，前面的草叢中臥著一條足足有2米多長、碗口般粗的眼鏡蛇，正昂著頭顱、鼓著腮幫，吐著信子，警告著這群闖入者。沐大叔示意大家慢慢后退，一個90度的大迂回，閃身繞過“攔路蛇”，另辟蹊徑，各走一邊。

另外一種厲害的毒物便是馬蜂。它們又喜歡把巢窩建在灌木叢中，砍伐開路，稍不注意，就會引發(fā)激烈的遭遇戰(zhàn)，幾乎每個隊員手上胳膊上都有被蟄過的痕跡，一名隊員最多的一次被蟄了七下，好在救治及時，沒有發(fā)生意外。

但給沐大叔和隊員最大的考驗，還是叢林里高溫高濕的環(huán)境和復(fù)雜多變的地形。即便是在氣候適宜的旱季，林中的溫度也達到近30度，大家只能用不停的喝水來補充汗水。“別看桿塔間相隔幾百米,但是我們走過去要翻山頭、跨深溝，在密林中要繞行三四公里才可以。”沐大叔指著不遠處的桿塔說。

巡線途中，沐大叔要先用望遠鏡“巡視”一遍，然后再“走訪一遍”，在桿塔下還要再仔細“端詳”一遍，倘若茂密高聳的灌木樹叢影響到線路的安全，則需要用砍刀對樹木進行全方位“修剪”，遇到絕緣子破損、避雷線接地不良等情況也要及時登記處理……

一路下來，在無數(shù)次的揮砍后，胳膊往往要疼上一兩天。

當(dāng)然，巡線路上也有樂事，沐大叔常給大家?guī)眢@喜。“比如遇到了竹筍、竹蟲、蘑菇等，我們也會帶回來，給電站上的兄弟們增添一道美味，哈哈。”

臨近中午，雨也終于停了，大家伙把雨衣脫下，讓燜了一上午的濕氣潮氣揮發(fā)出來。沐大叔找了一小方平整處，招呼大家吃飯。今天伙食不錯，除了糯米團、辣椒蘸醬，每人還分到一根草本豬肉香腸。或許是因為飯菜的香氣，在這深山密林里太過美味，很快一群群昆蟲爬攏飛撲過來，隊員們司空見慣，照樣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休息的空隙，沐大叔拿出手機翻看照片。一晃十幾年過去，女兒已經(jīng)長大成人，成了“水二代”，在同樣是中國電建集團投資建設(shè)的老撾南歐江水電站工作，兒子在國內(nèi)上高中，老婆在80公里外的川礦省城，一家四口，分居四個地方。

砍刀開路，木棒防身，一路披荊斬棘、翻山越嶺，一年里難得見家人幾次，苦不苦，累不累？“雖然也苦也累，但這些活總得有人去干、去扛。咱們中國電建其他的海外項目，很多人也跟我們一樣，畢竟我們服務(wù)的是‘一帶一路’，造福的是老撾民眾，想想也是很了不起事……”

此時，艷陽高照，叢林轉(zhuǎn)入燒烤模式。沐大叔招呼大家起身繼續(xù)巡線趕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將于傍晚6點多完成巡線回到項目營地。

 粗略算來，12年間，在大山深處，沐大叔和隊員們徒步巡線累計近6000公里，相當(dāng)于從北京到廣州打兩個來回的距離，光鞋子就穿爛了40多雙。南俄5水電站也已安全運行4000多天，累計發(fā)電46.1 億千瓦時，并被授予老撾“國家勞動獎?wù)隆薄?/p>

此時此刻，在祖國大地上，一幕幕歸途返鄉(xiāng)、備年忙年、萬家燈火、團圓聚會的場景正在幸福上演。

沐大叔和隊員們的身影，堙沒進茂密的叢林，繼續(xù)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