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來的雨水越來越多,持續的長短取決云層懸浮的時間,落大落小在于云團覆蓋的厚薄。晴天、陰天過后,起了霧、刮了風,雨從天上落下來,會讓泥巴散開,像“發酵”一樣聚成一團,軟得像糯米糊,粘得像橡膠泥……
泥巴粘到鞋底,越粘越厚,裹到鞋沿,敷滿鞋面。腳上的工作鞋每次雨后不是粘的黃泥巴、紅泥巴,就是粘的黑泥巴,讓鞋子在泥巴的包裹下變了樣子,雙腳踩了上去,一點一點粘上鞋底,慢慢增加鞋子的重量、寬度和厚度。
泥巴被雨水浸泡后變形,從坎子、斜坡滑落,它們在荒野等待鞋子的踩踏后迅速地附著,不管是球鞋、皮鞋、解放鞋,有人經過,會和鞋子一起前行,帶著它們從菜地到了田坎,從小路到了毛路,被鞋底把它們掛到樹葉、草葉、刺葉上……
他走上巖板路,把鞋底上的泥巴刮到巖口上,左邊刮了,右邊又刮,鞋底才不溜滑,雙腳得以輕盈。比出門時臟了許多,已看不清工作鞋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無人和他同行,一路鳥叫、蟬鳴,還有溪水“汨汨”流淌。
上坡、下坎,轉彎、抹角,跨過窄溪,跳過小溝,圓圓的獨木橋趔趄橫過,斜斜的預制板緩慢走過,凸出的巖頭抓住,凹進的泥壕擦背,側身、低頭、躬腰,在習慣動作中一氣呵成,又走上彎彎的田坎,左腳打滑,右腳又溜,挪動得氣喘。
他不是放到好路不走,鐵塔前面有鐵塔,線路那邊有線路,總是順著山勢巍峨、鋪展、蜿蜒,山不高也是一座座連綿的山巒。還有樹林、草叢,藤的纏繞,刺的封鎖,坡地、稻田間有小溪、水溝、坑凼,他的一雙腳在稀泥爛漿上留下記號。
每天他要在這條路上行走一趟,腳印重疊,身影下載,無人相伴也在心里起伏出電網運行的旋律。他清楚山這邊的鐵塔、電線與山那邊的電線、鐵塔是從低到高的一組組音符。要唱好這組序曲,得熟悉曲譜,開始試唱。
他在行程中一路哼唱,哼得心里舒服、舒暢。他成了特高壓線路的一名歌手,將電網運行曲唱給群山、河水聽,讓鳥兒、魚兒、蟲兒來為他伴奏,讓樹木、野草、花朵成為他的聽眾,聆聽他十幾年來重復的一首歌曲。
斜坡上抓住樹枝,他幾腳撂來,陡坎上擰住藤子,他幾腳蹬來,懸巖上抱住巖柱,他幾腳攀來。處暑過后,天氣照樣悶熱、暴熱,從安全帽里流出汗水,脖子被太陽照射得泛光。身上的工作服濕了,起了一層厚薄不均帶鹽份的汗漬。
身上的汗,腳上的泥,看到他左胸前“國家電網”的標志,背上背的沉甸甸的電工包,才曉得他不是進山“趕仗(打獵)”的人,是到群山里巡視±800KV特高壓“錦蘇線、”“復奉線。”轉進這條溝,轉出那個彎,艱難地走在鐵塔邊、電線下。
他是國網來鳳縣供電公司運維檢修部線路班班長牟銳華。要從紅花村的新峽河邊走到車大坪村的筆架山,5公里,一條線,10基鐵塔,10段特高壓電線,這串數字說起簡單,幾分鐘背完,一步步查看、凝望,走完這段路得大半天時間。
“錦蘇線”+“復奉線,”線增加到兩條,多了十基鐵塔,多了十段電線,工作量的增倍,轉去轉來的他走的是“S”步。眼睛放尖點,稍有大意,會滑落坎子,摔進稻田、坑凼、溝壕,讓身上更濕,泥巴裹得更多。
±800KV“復奉線、”“錦蘇線”屬地化后,他不會今天套昨天的記錄,他不會本月套上月的數據,他不會今年套去年的資料,不到現場去,邁開腳走一走,心里“堵”得慌,把這個過程復習一遍,才做了他該做的事。
他用望遠鏡看塔架、塔腰、塔巔有無掉落漆皮,出現銹蝕??礄M旦、絕緣子、母線有無散股斷線,瓷瓶破裂……“復奉線”看了,又看“錦蘇線。”眼睛看痛揉了又看,在認真上要的是細致,沒敷衍、馬虎了事。
鐵塔下每只塔腳看到位,塔墩、螺絲、角鐵,在“查”字上下功夫,沒幾大步繞一圈完事。目光的俯視、平視、斜視,再慢慢上揚,從里到外,從下到上,從前到后,沒受到外力破壞,完好地聳立到面前,才轉身到對面的鐵塔去。
精心檢查的過程,他沉迷于專注的工作狀態。悶熱的天氣讓他的工作服越來越濕,用毛巾揩了,又是一腦殼汗水。他從電工包取出茶杯,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他沒喝完,留到后面又喝,他擰緊蓋子,把茶杯又放了進去。
他來到鐵塔邊的一戶人家,與農婦親切的交談,帶她到鐵塔轉了一圈,他用手這里指了又指那里。說的是鐵塔下面不能種植農作物的事宜,從農婦的笑臉看得出他們非常熟悉,他轉身走了,農婦向他揮手再見。
走出苞谷叢,穿過金黃的稻田,來到紅苕地。抬腳上了巖梯子,走一段泥巴路,又上巖梯子……他抓樹枝、竹枝、藤子走上陡了的草坡斜路。窄小的路,被樹子、竹子、刺藤遮擋,踏上巖板,腳滑了一下,身子偏到一邊。
他抓住竹鞭,沒滾下刺叢。他爬的是車大坪村的筆架山,一時走的“之”步,一時走的“S”步,拐去拐來,像在山坡上“跳”的“踢踏舞,”這樣的舞步,多的是山雀們為他婉轉、悠揚的伴奏。
他的一雙手握緊、松開,把路上的樹子、雜草、藤子當的拉繩。攀爬中眼觀路的兩邊,提防隱藏的蛇突然攻擊。蛇盡管怕人,對它們構成了威脅,向人反擊才能逃走。蛇一身的花紋和吐出的芯子,確實令人膽寒。
這是他一個人的巡視崗,習慣了荒山野嶺的艱難爬涉。他到峽谷里聽的是水響,到山頂上感受的是涼風。他爬上筆架山,“嗬!嗬!嗬”喊了幾聲,這種吆喝,是對±800KV特高壓線路的一種問候。
前邊的山矮了,是他用雙腳踩過的丘陵。將河水、田園、房屋鑲嵌到放大的畫面,好看的還是順山巒起伏的一基基鐵塔、一段段電線,面前壯觀的景點是特高壓運行的樂章,奏響在青山綠水中。
他站在筆架山頂上,回望到紅花村的新峽河邊,±800KV“錦蘇線、”“奉復線”是兩條高速的電力通道。喝了茶水的他沒坐在塔墩小憩,他到下面來回轉了幾圈,又用望遠鏡履行職責,沒簡化一個步驟,用心重復這些循序。
筆架山上的風很大,吹得他的工作服動了起來。他的身影和鐵塔相比非常渺小,做的卻是一件平平凡凡的事。他的默默付出,讓±800KV“復奉線、”“錦蘇線”正常運行,暢通無阻地把電能輸送到遠方。
他把用過的工具裝進電工包,站到鐵塔下感受爽身的涼風。身上的工作服慢慢地被風吹干,白色的汗漬清晰地殘留。站在鐵塔下的他常年堅持,才沒讓±800KV“錦蘇線、”“復奉線”發生過事故。看到筆架山上鮮艷、粉紅的野棉花,他開心的笑了。(張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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