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站，徐德寶輕踩剎車，電動巴士悄無聲息地減速滑行。停車，開門，乘客魚貫上下——佛子嶺中心學校站是801路車途經佛子嶺鎮的四個站點之一，從安徽省霍山縣城到大別山腹地的佛子嶺，21千米的單程線路連綴起城市與鄉野。驚蟄已過，萬物復蘇，雙向四車道的鄉村公路上，徐德寶駕駛的電動巴士也成了春日一景。

　　3月11日8時，徐德寶跑了他當天的第二個“單邊”。去年1月，霍山縣城鄉公交客運一體化項目正式啟動，至今開通46條線路，覆蓋了縣域內所有建制村。這條線路上每天有12臺電動巴士雙向對發，單程平均用時50分鐘。

　　2011年，交通運輸部印發了《關于積極推進城鄉道路客運一體化發展的意見》。10年間，汽車產品形態、交通出行模式和能源消費結構都發生了巨變，新能源汽車的入局增加了新變量。

　　新能源汽車“成年期”新考驗

　　2015年起，公交車成品油價格補助中的漲價補助數額與新能源公交車推廣數量掛鉤，各地在中央政策的基礎上紛紛加碼。真金白銀的支持還覆蓋乘用車、貨車、專用車等細分市場。2014年起，“新能源汽車”連續7年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在去年國內汽車銷量整體下滑的背景下，新能源汽車銷量達136.7萬輛，連續6年位居全球第一。

　　厚積薄發的車圈正雄心勃勃，這讓“新能源汽車”在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的缺席多少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從此次政府工作報告看，汽車行業進入平穩發展期，汽車消費是政策支持的重點，新能源車的發展進入市場化軌道。新能源汽車沒有被專門提及，這也是很好的事情。”全國乘聯會秘書長崔東樹撰文寫道。另一位大型整車品牌供應商負責人則在兩會前提到，新能源汽車行業已經告別過去靠補貼發展的粗放式發展期，真正步入成長期。

　　多年政策扶持下，乘用車新能源化趨勢愈加明朗，車企也是時候接受市場新的考驗了。而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穩定增加汽車、家電等大宗消費，取消對二手車交易不合理限制，增加停車場、充電樁、換電站等設施，加快建設動力電池回收利用體系”等表述直指新能源汽車后市場基礎設施建設等瓶頸，釋放出產業鏈上新的風口。

　　加快深入鄉村

　　繼2020年之后，充電樁今年再次進入政府工作報告。去年年底發布的《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規劃（2021—2035年）》也指出，我國新能源汽車基礎設施仍顯滯后。

　　充電痛點由來已久，底子更薄的鄉鎮地區則是痛中之痛。

　　“以前公交車要在城區充電，每天一大早，我們要提前開自己的車到城區，把公交車開到鎮上，再正式發車。上個月，鎮上的充電站能用了，我們也不用再折騰一趟了。”徐德寶說。

　　據統計，全國約90%的充電樁建設在城市市區。近年來，對加強農村地區充電基礎設施建設的呼吁不絕于耳。今年全國兩會召開期間，全國人大代表，小康集團創始人、賽力斯董事長張興海提出，要在有條件的鄉村加快推進充電樁建設；全國人大代表、江汽集團高級工程師周福庚建議國家明確居民區、高速公路和城鄉公共區域充電設施網的建設方向、標準及實施路徑，給予地方政府及市場明確指引。

　　國家電網有限公司今年將在中東部地區新建超過1萬個充電樁，長三角地區將率先實現鄉鎮地區充電設施全覆蓋。去年年底，江蘇已經實現這一目標，其他地方的供電公司也在加速布局。

　　包括佛子嶺充電站在內，霍山縣城鄉公交客運一體化項目共新建8個充電站60臺直流充電樁，總投資額達855萬元。目前，5個充電站已建成投用。

　　“電車運維成本比油車低，也更綠色環保，但充電設施投資大。電網主動做了這方面投資，為我們減輕了很大壓力。”項目運營方霍山縣順通巴士有限公司總經理張厚清說，“剩下的充電站建好后，用電量會更大。之后的8年，我們每年打包買400萬度電。超出這部分的電會更便宜。”

　　成本之外還有其他考量。在六安市其他縣區的類似項目中，充電基礎設施投資往往通過吸納合作伙伴的方式來解決，有資質的充電樁企業并不少，電網企業只是選項之一。

　　“樁建起來，后續運維是‘長線’。電網企業管理規范、經營可靠。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我們很放心。”張厚清說。

　　體驗如何？“空間更大，人坐起來更舒服。發動機噪聲也小。”一位電動巴士駕駛員劉偉問乘客時得到這樣的答案。

　　霍山縣城鄉公交客運一體化項目新采購的30臺新能源公交車將在3月20日投用。張厚清說，計劃未來將線路覆蓋到更多自然村和旅游景點。

　　下沉市場，新的“戲路”？

　　下沉農村的不止是新能源公交車，更靈活方便的私家車也被寄予厚望。2020年試水下鄉后，不少新能源車企已將農村市場視作展開新一輪廝殺的藍海。

　　截至2019年，我國保有9000萬輛摩托車、2.5億輛兩輪電動車、600多萬輛四輪低速電動車和2000多萬輛農用車，大部分在農村和三四線城市。其中很大一部分車將升級為汽車。

　　全國政協常委、中國電動汽車百人會理事長陳清泰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按照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10%測算，到2030年農村汽車千人保有量有望達到160輛，總保有量將超過7000萬輛。其中新增的產品完全有可能是新能源汽車。可以預計，三四線城市和農村有可能形成千萬輛級的新能源汽車市場。

　　2020年，工信部、農業部、商務部等共同開展的新能源汽車下鄉活動展開，7～12月銷量超過18萬輛。今年，新一輪新能源汽車下鄉活動正緊鑼密鼓推進。

　　新場景下的充電樁建設有新的服務。不久前，六安市金安區望城街道青峰村村民方梅買了一輛奇瑞小螞蟻，用于通勤和接送孩子。家里已有一輛燃油車，買第二輛車，她看中的就是代步方便、經濟實用。“4S店的人說，我留個電話號碼，供電公司就會聯系我上門裝充電樁。”方梅說，“我是2月28號下午提的車，第二天供電所的人就和我聯系了。他們上午來看了場地，下午就裝好了充電樁，還介紹了分時電價政策，提醒我晚上充電更便宜。”

　　這種服務在當地已成常態。望城中心供電所所長黃燦燦說，他們對接了供區內幾乎所有的新能源汽車4S店，為的就是更高效地滿足新能源車主的建樁需求，“我們對4S店提供的客戶信息是嚴格保密的。”

　　望城中心供電所去年一年的600多單私人充電樁安裝業務中，農村客戶只占10%。“農村和城里不一樣，場地不是主要問題，在自己家建樁并不難。主要問題在于消費觀念。”金安區金太陽國際汽車城里江淮新能源乘用車六安嘉美4S店是六安市第一家專門銷售高速新能源乘用車的4S店，經理劉先美說：“農村客戶群體不了解、也沒使用過新能源汽車，最主要的是讓他們改變觀念。但這靠一家店是做不到的。”

　　“我的建議是，能不能先把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起來？村民知道充電不是問題了，之后再推廣也會更容易。”劉先美補充道。

　　“我們發現類似的呼聲越來越多。這督促我們在鄉鎮地區加快布局充電樁。今年公司提出長三角要率先實現充電設施鄉鎮地區全覆蓋，我們也在做相關規劃。現在新建或者改建的鄉鎮供電所都預留了充電樁的位置。我們也在和鎮政府、村委會接洽，集中建設充電站。”六安供電公司營銷部副主任夏鵬說。

　　鄉村，更強的共振

　　汽車產業聯動效應強，與居民消費升級愿景息息相關，對國民經濟發展舉足輕重。鄉村振興路上，新能源汽車在鄉鎮的發展空間巨大，車企競爭日益轉向產業鏈的整體較量，對內需的挖掘也有望更充分。

　　內需，“90后”孫駿對這個詞并不陌生。5年前，他從外地回到老家安徽省舒城縣。工作體驗讓他對這個詞有了更鮮活的理解。

　　“萬佛湖的魚，就地處理一下，凍上，直接拉走；曉天鎮的蜂蜜、葛根粉，河棚鎮的茶油、茶葉，山七鎮的干子，我都拉過。這臺車裝貨量能到16立方米，我平均每趟都得拉13立方米的貨。”作為當地微網在線電子商務產業園的一名新能源貨車駕駛員，每日往返于各個鄉鎮的孫駿見證了變化：運往城市的農產品種類原來越豐富，運往農村的消費品越來越多樣。

　　“我也是舒城本地人，之前一直在浙江義烏做生意，前幾年剛回來。”產業園總經理孫邦才說，“農村電商是產業園非常重要的業務，我們在很多鄉鎮都建了聯絡站。”

　　為什么使用新能源汽車？孫邦才解釋：“我們是政府招商引資來的企業，環保方面的考量從一開始就有。而且，差不多同時被招商的企業里，有一個是專門做新能源汽車全產業鏈的，我們就地采購、租賃新能源貨車，很方便。”

　　那么充電樁夠不夠用呢？

　　目前，國家電網公司在六安市建成公共充電站28座，公共充電樁156臺。今年，國網安徽電動汽車服務有限公司在六安市計劃建設15座充電站。“有好幾個鄉鎮在山里，山路本來就不好走，遇上雨雪天氣耗電量更大。以前我隨車帶一個便攜充電樁，到鎮上找到電源才能充上電。”孫駿說，“現在樁多，找樁也方便。我下了‘e充電’APP，走到哪兒都能看到附近有什么站。”

　　以貨為媒，奔跑在鄉村路上的電動貨車讓“農產品上行”“工業品下行”的宏大敘事有了具體可感的載體，也賦予新能源汽車撬動農村市場、助力鄉村振興更豐富的內涵。

　　在建樁布點的同時，如何讓數量增多的充換電設施互聯互通、高效使用，更好地服務新能源汽車車主也擺上了臺面。孫駿所說的“e充電”就在發揮這樣的作用。

　　目前，國家電網智慧車聯網平臺已接入充電樁超過103萬個，覆蓋全國29個省份273個城市。隨著5G、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在充電樁領域廣泛應用，新能源汽車使用體驗升級，其發展紅利也將真正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