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領導同事，新年好！在新年鐘聲敲響之前，今天下午5:10，贊比亞下凱富峽水電站5號機組成功并網發電，順利進入72小時試運行！”在QQ群里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手里的氣球正吹到一半，心里的氣也剩下了一半。

我在贊比亞首都盧薩卡，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他在距離三個車程的山里，層林盡染，萬木爭榮。今年是我們在非洲的第六個春節，早早地就已經商量好，今年來我這邊過年，我們一起去區域部旁邊那家好吃的牛排館。臘月二十那天，他打電話吞吞吐吐地說：“過年我可能去不了了，五號機明天要開機，之后需要連著做十二天的試驗……”我打斷他：“沒關系，五號機組發電是好事，你過不來我去找你。”他一掃低落，興奮地說：“我們一定爭取年前把所有的試驗做完，好好陪你過年。”我愉快地答應了。

臘月二十九，我走過繁華盧薩卡的地標建筑銅樓，路過風光旖旎的凱富埃濕地，偶遇滂沱大雨后的驚艷彩虹，穿過蜿蜒30公里的進場路來到項目的藍色大門前，再是幾個優雅的拐彎便來到了施工營地。

正好是十二點十分，食堂里卻沒有人，師傅說幾十份盒飯已經送到工地了，他們中午都不回來。我給他發微信半天發不出去，有個師傅路過：“你是不是還沒見到張曉臣，他估計在廠房呢，我們這幾天斷網，一點信號都沒有……”心里等得煩躁，于是便帶上相機和三腳架，一路直奔廠房，真想打人。

當他從一群當地業主中擠出來，跑著奔向我的時候，突然又有些心疼——穿著那套萬年不變的灰色工裝和笨重的勞保鞋，衣服已經濕的透透的，頭上的汗在短袖上胡亂一擦，順手接過我手里的家伙什，逗我開心。“你不是說今天早早的就能干完，在營地等我來的嗎？我都等生氣了……”我一臉委屈和責怪。他說：“就是，你看看他們這些人，耽誤我正事兒，我保證今天一定把事情忙完，明天陪你把營地布置得美美的！”正說著，調試工程師叫他過去，我點點頭，好吧，我暫且信你。

對廠房輕車熟路的我，穿梭在發電機層、水輪機層和操作層，遇見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取了不同的景：有他們大顆的汗珠，有他們堅定的神情，有他們揮斥方遒的自信，也有他們來回穿梭的背影……雖然有點生氣，但更多的是驕傲，他和同事們正在做的是一件偉大的事情。

晚上八點，他風塵仆仆地從皮卡車上跳下來。“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還有個試驗沒有做完，所以我答應了業主明天上午還得去，下午我一定……”我嘆了口氣沒再讓他繼續說下去——他們始終牢記著履約的誠信，卻變成了家里最說話不算話的人。

果然，大年三十下午，我們已經掛好了燈籠，貼好了對聯，擺好了碗筷，也沒見他回來。距離新年的鐘聲還有50分鐘的時候，他在群里發消息：“5號機組成功并網發電，順利進入72小時試運行！”國內國外正在守歲的同事們不約而同激動萬分。

不一會，從皮卡車上跳下來的，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灰色工裝和笨重的勞保鞋，依舊是渾身的汗漬和鋼鐵混雜的氣味，他說我身上好臟你會不會嫌棄我；我說不嫌棄，你特別棒。看著餐廳里洋溢著的節日氣氛，聽餐廳外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眼淚差點就奪眶而出，感動那些像他一樣堅守崗位的人，也感謝那些像我一樣又愛又氣默默理解著他們的人。

“5、4、3、2、1，過年了！”新年的鐘聲敲響，40余名職工舉杯同慶。

初一的早晨，他又早早地去了現場，去慰問值班職工，還有個安全檢查，他說：“我會很快回來的。”我說：“我信你個鬼，去吧去吧！”他又說：“你真好。”“我不好有什么辦法呢，誰讓我找了個拴不住的工地人！”

初一的下午，是我們難得的閑暇時光，因為第二天我也要回去了，所以就提議不以工作為目的地去工地轉轉。

下凱富峽項目是中贊政府合作的頭號工程，也是我們許多人短至數月長至數年的青春。曾經中學營地的人頭攢動如今已經人去樓空，昔日百米峽谷的機器轟鳴已然變成十里畫卷的水秀山青。

我們2017年畢業后就來到贊比亞，下凱富峽晝夜推進工程建設，我們也在馬不停蹄一路成長。手機相冊記錄下了我們深深淺淺的足跡和五彩斑斕的時光，時尚潮流的衣服換成了清一色的反光背心，照片的背景也從靜謐的校園、繁華的商場、浪漫的奶茶店變成了高大的廠房、層疊的大山和璀璨的凱富埃的星光，有心酸有歡樂，是失去也是獲得。

我們在這里完成了許多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在中國駐贊比亞大使館領結婚證，在“中國電建，世界經典”條幅正對面的廠房中控室求婚，在首臺機組并網發電的當天步入人生2.0……五年多里，我們一起寫下了許多關于下凱的故事，也成了許多下凱故事里的人。

與下凱初遇的時候，廠房開挖才剛剛完成；而現在，五臺機組的指示燈全部亮起，330千伏高壓線路呲呲的電流正在翻過高山、越過河流，將源源不斷的電力送入萬千尋常百姓家。

李金平和張曉臣

項目職工春節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