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上，一座攔河大壩屹立于兩山之間，下閘蓄水后，壩前水位漸漲。世界規模最大地下洞室群——白鶴灘水電站地下洞室群正接受江水“檢閱”。

在山體里建造“地下城”

這座世界級“地下城”，藏于兩岸山體之中，總長度達217公里，相當于從上海到寧波的距離，洞室開挖量達2500萬立方米，可以填滿2個西湖。

城市交通阡陌縱橫，這里也一樣。160余條交通洞織出巨大迷宮,左右兩岸“主殿”——地下廠房，長達438米，高度近90米，相當于30層樓高，跨度34米，為世界之最，是16臺百萬千瓦機組的“棲息之地”。

白鶴灘水電站，是世界在建規模最大水電站，水輪發電機組單機容量100萬千瓦，穩居世界第一。

在考慮發電水頭、發電量、技術可行性等多種因素的基礎上，作為容納機組的洞室，這座“地下城”的規模在設計之初便已確定。

世界級的規模，對應的是世界級的建設難度。

在金沙江狹窄的V型河谷里建發電廠房，空間有限，只能轉戰兩岸山體，與極其復雜的地質條件“作戰”。

但近萬名建設者僅用4年，就建好了這座“地下城”。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在石頭上雕刻精品

時間追溯到2014年，地下廠房啟動首層開挖。

彼時，規模與地質條件的雙重考驗，令開挖圍巖穩定性問題尤為突出。“地下廠房里要放機組，首先必須保證安全性。而圍巖穩定，是保證安全的關鍵因素。”三峽集團白鶴灘工程建設部地下廠房項目部副主任專業師孫會想說。

七年后，孫會想指著一張照片，向記者展示建設者如何“破題”：“你看，開挖爆破后留在巖壁上的一條條規整痕跡，如人工雕刻一般，意味著爆破精準，半孔率很高。”

巖石爆破前，要先鉆孔，放置炸藥。爆破完成后，最完美的情況，是鉆孔殘留一半，另外一半被炸掉，也即"半孔"。半孔越多，說明對周邊巖體的破壞程度越小，爆破施工質量越好。

孫會想介紹，“為實現這一精細爆破，我們采取微量化裝藥的方式，根據巖石的特性，個性化分層分區地進行爆破，從而保證巖體穩定，開挖面體形精準，堪稱在石頭上雕刻出精品。”

2018年12月，右岸地下廠房建設者現場巡視發現：受軟弱錯動帶不良地質條件影響，廠房南側局部圍巖發生了變形。

白鶴灘工程建設部聯合設計、監理、施工四方人員，第一時間成立圍巖應急加固先鋒小組，“我們就是地下工程的“耳目”，是圍巖穩定的'吹哨人'，一旦發現巖體穩定問題，就要立馬發出預警，快速處理，有效應對。我們連續一個多月24小時不間斷值守巡查，踏遍右岸每一條相關洞室和每一處危險區域。最后一個夜班，最后的排架拆掉后，我們幾個當班的組員才在一個條凳上趴著瞇了一會兒，大家都很疲憊，但睡得很香，因為我們勝利了。”親歷者孫會想憶道。

地下洞室的爆破開挖不是結束，地質條件復雜多變，背后更需要眾多建設者的日日檢查巡視。于是，地下洞室安全穩定的“秘訣”，就藏在這峽谷洞室間，存在于建設者幾千個日夜的默默守護里。

讓混凝土澆出“免裝修”

安全穩定的地下洞室開挖完成，大體積混凝土澆筑挑戰緊隨其后。

地下廠房橋機最大起重量達1300噸，牽引轉子轉輪吊裝時，需要巖壁梁來承擔這樣巨大的荷載，但凡巖壁梁混凝土澆筑不密實不緊固有一絲缺陷，后果難以想象。

每一臺機組蝸殼外部要澆筑數千方的大體積混凝土。如若澆筑不實，流水沖刷震動會影響機組壽命；但若澆筑超量，則會導致蝸殼位置發生抬動或偏轉，影響機組安裝的精準度。

進水塔、主變室、出線樓，這些都是設備安裝的關鍵部位，其結構混凝土必須體形精準、外光內實、無裂無缺。

面對這些乃至更多的挑戰，2020年白鶴灘水電站年度質量安全會議上，地下廠房提交了一份高質量混凝土澆筑成績單。其中，“建筑外立面混凝土平整光滑，呈現免裝修效果”成為最大亮點。

“混凝土澆筑不好，不光是顏色深淺不一，還可能出現氣泡和錯臺等缺陷，這在我們白鶴灘是絕對不允許的。”孫會想說道。“我們地下洞室里的這些建筑物外立面光滑細膩，混凝土直接澆出，后期不用裝修就已經有陶瓷般的觸摸感，達到工業裝修的美感，這就是所謂的免裝修。”

奧秘是什么？——精益求精，追求極致。

“免裝修效果的達成得益于我們在澆筑模板的選型，結構的布置，分倉澆筑的工藝、后期養護等方面的一系列措施，格外重視每一個細小環節。”孫會想說道。

比如模板的選擇，常規的鋼模板可以重復利用，可一旦多次使用模板變形，便會導致澆出的混凝土坑坑洼洼。在白鶴灘，建設者選用了只可使用兩次的模板，以此保證澆筑的平整與光滑。再如建筑物的直角部分，很容易在拆模時損壞，于是采取了圓弧導角的方案。“這些都是建筑物永久的外立面，我們不僅著眼的是當下的施工，也是希望它擁有高質量保存長久的壽命周期。”

從2014年地下洞室開挖至今，這一世界級“地下城”達到了高質量精品目標，其規劃、設計、施工、管理等方面的措施，填補了我國在復雜地質條件下建造巨型地下洞室群的技術空白，成為我國基礎設施建造水平在世界上的又一強有力“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