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四川家鄉,就聽說西梓干渠已經試通水好幾次了,欣喜之下,我和幾個朋友趕忙去往水電八局西梓干渠項目部,只為看看渠水奔騰不息、流向遠方的美景。早上8點多,驅車來到第二大渡槽——二洞橋渡槽的時候,向外看去,第一眼就看到兩頭悠閑的老牛在渠邊吃著青草,旁邊放牛的老人正喜滋滋地望著清凌凌的渠水,眼神里仿佛是一汪豐收的喜悅。
“老楊,又來監督放水啊?”車剛剛停穩,在西梓干渠干了近七年的司機老張,就熱情地和老人打上了招呼。
“老張,這個水看起來沒有前段時間的大,會不會不夠分啊?”
“放心放心,馬上就有8個流量了,最近都不會停,保管你的玉米喝的飽飽的。”
很顯然,老張和這位姓楊的老人很熟識,一見面就聊開了。
二洞橋渡槽凌空近60米,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跨度五連拱肋拱式高架渡槽。正當老張和老人聊得歡聲笑語的時候,我已經迫不及待地向上走去,幾番踉踉蹌蹌終于登上了最高處。站在上面往下看,一塊塊水田井然有序,一片片玉米林迎風招展。若在下面仔細看,青翠的水稻已經過膝高,胖乎乎的玉米也冒出了頭。眼前宛若“蘇杭水鄉”的美景,你也許很難想象得到,這里以前竟是旱區。曾幾何時,大旱之年,手掌都可以塞進土地的裂縫,農作物大量減產甚至顆粒無收。
四川做為國內水資源極為豐富的省份之一,面臨的歷史難題卻是水資源分布極其不均。川北地區的梓潼縣、劍閣縣等都是“十年里頭九年旱”的老旱區,缺水尤為突出,農民只能靠天吃飯。對于河網并不密集的丘陵地區而言,如何解決灌溉水源的問題自始至終都是擺在人們面前的一道難關。而興修水渠這一項中華民族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將永遠是我們的傳家寶。
川北興修水利的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1000多年前的唐朝,時任蓬溪縣丞的著名詩人賈島就有詩云:“岸鑿青山破,江開白浪寒。日沉源出海,春至草生灘。梓匠防波溢,蓬仙畏水干。從今疏決后,任雨滯峰巒。不侵南畝務,已拔北江流。涪水方移岸,潯陽有到舟。潭澄初搗藥,波動乍垂鉤。山可疏三里,從知歷億秋。”這首詩說的就是涪江引水治水的故事。但那時的水渠,多屬于“引水才開溝,停水又回填”的施工模式,農人引水灌溉十分辛苦。
記憶中第一次知道渡槽,是在附近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山的埡口處有一條很窄的鄉村馬路,旁邊一條石頭切成的“小橋”。它橫跨山間的凹地,順著馬路爬升到那一邊的山頭。它長得很“怪”,崎嶇的路面上一條深深的凹槽,其中堆積了不少泥土,還長著茂盛的野草,其間流淌著一股水渠似的溪流。它就是一座渡槽,與它配套的叫做堰塘。挖塘筑堰、儲水抗旱,中國人與生俱來的“基建狂魔”:打夯筑堤、挖溝建渠、逢山穿洞、遇谷架橋,晝夜輪番苦戰,小范圍的灌溉體系在局部地域被鋪設了出來。然而,四川大部分地區仍舊沒有擺脫靠天吃飯的局面,遇到降雨少,無備用水就解決不了灌溉的難題。
“第二個都江堰”——西梓干渠的建成解決了這個千百年來的難題,這不得不歸功于涪江不分晝夜地送出充沛水源的慷慨。川北旱區從此造就了一條108公里、孕育105萬畝丘地的“綠水長廊”。此刻從我眼前流去的綠水,已經像這個樣子輸送了三千六百萬方,它們將沿著干渠流向梓潼、劍閣、南部和鹽亭4縣,預計將灌溉20萬畝良田。
看了氣勢恢宏的干渠之后,我們決定跟著楊家老人去看看沿線支渠。路上,老人指著不遠處的山村說道:“我就住在那個地方,以前村子里的水井在春節前后就干了。開春后,低洼的堰塘成了僅有的水源,家家戶戶只能到堰塘挑水。堰塘水含泥量高,水渾濁不堪。”說到這里,老人使勁搖著頭。“很多年輕人出去打工了,我們就幫著種他們的田,水稻、油菜、玉米這些加起來不少于20畝,但因為天旱缺水產量總是上不去。今年就不一樣了,西梓干渠通水了,村子里的人再也不去堰塘里挑水了。3月以來春灌供水,我的7畝水田實現滿栽滿插,莊稼總算有了好盼頭。”
路過山腳堰塘的時候,小時候調皮的記憶突然涌現。于是,我撿起一塊不是很大的石頭,向著堰塘中央丟了過去,只聽“啪”的一聲,水中頓時混亂,魚兒四處亂竄,朋友們驚訝地大叫著:“魚!魚!那條那么大!”我也不曾想,平靜的水面下竟然有這么多魚。老人笑著說:“自打干渠通水后,這些水塘漸漸失去了灌溉的作用,大部分變成了魚塘,我們也多了一份收入。”
梓林旁,薄霧茫茫,千里沃野。
潼水邊,輕煙裊裊,萬畝平疇。
守望蜀道滄桑,千載文脈滋養家國情懷。七年的悉心耕耘,讓原本在武都高山中蜿蜒暢流的涪江水開始在川北旱區的各個山頭奔流,嘩嘩的水聲中蕩漾著農家的喜悅。在這不斷的流水聲中,那些灌溉不便的山間田地不再局限于耕種旱糧,那些略顯貧瘠的土地將奏響豐收之曲而再無休止符,姓楊的老人家也將種出一片又一片富庶的莊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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