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的最后一天,60后“大老張”接到通知,他退休了。
“大老張”的大名叫張雁輝。人高馬大幾十年,180的個子依然那么高,頭發卻已然花白。三十多年水電生涯的辛勤勞作,一大半的時間輾轉在海外工地,讓他的從業經歷既簡單又豐厚,折射出一個默默無聞的水電人平凡而厚重的職業生命線。
軍人本色,轉業水電承初心
他的籍貫是山東棗莊,從小就知道鐵道游擊隊那些聞名中華的英雄好漢,為國家、為百姓舍生忘死,沖鋒陷陣。
當他18歲成為一名軍人,曾在青海省海西州的部隊服役三年半。軍隊的培養,讓他更加懂得什么是奉獻和擔當。
1990年6月,他轉業來到了水電五局。水電五局的前身也是一支部隊,“于1954年由水利二師整編組成,是新中國歷史上成立最早、規模最大的部屬水利水電施工勁旅之一,歷經國民經濟恢復調整、三線建設、計劃經濟和改革開放等多個重要發展階段,足跡遍布祖國各地和亞非歐20余個國家。”1968年他出生于甘肅省文縣的碧口鎮,父母都是水電五局職工,正參加碧口電站的修建。所以,他的生命中依然延續著部隊所傳承的奉獻和擔當的精神“血脈”。
他是水電五局子弟,回到五局就是回到了家。他被分配到制安公司,也就是當時的水電五局機電安裝工程處,在河北省遷西縣灑河橋修配廠當電焊工。于是,一身青春熱血的他放下鋼槍,拿起焊槍,在改革開放的宏大浪潮中,為中國第一座大型抽水蓄能電站——潘家口抽水蓄能電站的建設,揮汗如雨,淬煉初心。
在那里,他經過正規的焊工培訓,成為一名合格的電焊工。抽蓄電站的金屬結構工程中,留下了年輕的他的“習作”,那是青春“焊花”的初次綻放。
1993年3月,他來到四川省廣元市寶珠寺電站從事電焊工工作。在如今的第一水工廠的車間里,為寶珠寺電站制作壓力鋼管。“電站的鋼管都是在這里做好的。先下料,再卷板,拼裝好后焊接,整個流程是這樣的。我們焊工就負責焊接。”他說著,記憶里又清晰地浮現出當時的工作情形。
寶珠寺電站發電后,他又去了四川省蓬安縣馬回電站、云南省麻栗坡縣馬鹿塘電站,還是干電焊工工作,一直干到2004年。
置身海外,堅守東非十五載
2004年9月,他接到公司的通知,聽從時代的召喚,走出國門,遠赴蘇丹,參加麥洛維大壩工程建設,成為公司最早奔赴海外水電市場的征戰大軍中的一員。而這一去,就扎根海外十余年。
麥洛維大壩是一項以發電為主,兼顧灌溉的樞紐工程。它的建成,使水庫總庫容達140億立方米,下游灌溉面積延長至400公里,100多萬畝良田形成自流灌溉,400萬人的生產和生活水平獲得實質性提高,而電站發電后使當時蘇丹全國電力裝機容量增加了兩倍。
在那里,他和同事們用中國技術構筑了綿延十公里、最大壩高67米的巨壩,用中國速度創造了“尼羅河上的東方傳奇”,其出色的工程質量榮獲了中國境外工程“魯班獎”。回憶起那些日子,是他18年海外水電生涯的起點,作為走出國門向世界展示中國“水電力量”的電建人,他倍感自豪。
他還記得,這個被譽為“蘇丹三峽”的世紀工程,2010年4月全部十臺機組正式并網發電。蘇丹總統巴希爾在隆重的竣工慶典儀式上,感謝中國水電人歷時7年,在世界最長的河流上建成世界最長的大壩所創造的人間奇跡,對“中國兄弟”在建設過程中“所表現出的勤勞、智慧與無畏感到由衷的欽佩”。
“干完麥洛維之后,我又去了羅塞雷斯。”他說。羅塞雷斯大壩始建于20世紀60年代,該電站原裝機7臺共28萬千瓦。大壩加高工程是在原大壩基礎上整體加高10米。加高后,壩體全長從原有的13.5公里增加至25.1公里,目前為世界最長土石壩。發電裝機總容量提高至41.5萬千瓦,庫區的蓄水量增加40億立方米,達到70億多立方米,擴大農業灌溉面積約1000萬畝,在水利灌溉、電力開發、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等各個領域福澤四方。
而就在麥洛維大壩竣工典禮的前兩天,2010年4月6日,在巴希爾總統的見證下,水電五局又成功簽約蘇丹另一個國家重點建設項目——上阿特巴拉水利樞紐工程的承建合同。
再次吹響的“集結號”,召喚著他奔赴新的工地。于是他重整行裝,來到上阿特巴拉,繼續和在蘇丹的中國同事、蘇丹同事一道奮戰在建設工地上,與新朋老友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2019年,麥洛維大壩、上阿特巴拉水利樞紐、羅塞雷斯大壩加高工程項目同時“亮相”,印上蘇丹100鎊紙幣。這三個水利項目坐落在蘇丹“母親河”尼羅河的干流和支流上,所生產的電力占蘇丹水電裝機總量的95%。當地人說,這三座大壩撐起蘇丹的民生基礎。
就在這一年,他這個“老蘇丹”,離開了這個他工作了15個年頭的非洲國家,心里總有一種戀戀不舍的感覺,那是對他自己最美好的歲月的記憶,那是一種電建人共有的情懷和驕傲。
在那里,他不僅參加了這三項大型工程,還完成了與這些工程配套的抽水泵站的建設,使水利灌溉的效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忙碌的他,把辛勤奮進的足跡深深印在了尼羅河兩岸更廣闊的土地上。
在那里,他親眼見證了這個“非洲兄弟”國家快速發展的15年,并曾用汗水打濕身上印有“中國電建”的工作服,曾用弧光照亮“尼羅河上的明珠”……
遠赴中東,挑戰世界“第一次”
2020年,他來到了以色列,在中東抽蓄電站從事金屬結構安裝工作。這一回,他干上了鉚工的活。
“在這里施工,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最難的又是什么?”我問張雁輝。
“印象最深的是干豎井鋼管的安裝,最難的是豎井下彎段鋼管的安裝。”他對我說。
中東抽蓄電站的超深高壓豎井總高度450米,上部調壓井60米,累計吊裝總高度510米,由直徑15.9米調壓井和直徑5.9米高壓豎井組成。在500米級超深高壓豎井中安裝鋼管,是全球水電工程的首次實踐。
面對這項“世界首次”的巨大挑戰,張雁輝他們迎難而上,奮力拼搶。然而,“首當其沖”卻遇到了“攔路虎”,他說:“因為豎井內的水。”
“我知道,因為地下水太多,不到一分鐘就把人身上淋透了。”我說。
防水治水的原因,是因為豎井段下部處于海拔0米以下,需在水位線以下施工,富含地下滲水。豎井段有一半位于地下水位線以下,水如雨下,更是增加了施工的安全風險,防水治水任務艱巨繁重。
根據預定方案,張雁輝所在的鉚工班用厚厚的塑料布和風筒布,在鋼管頂部之上利用平衡梁搭建起防水頂棚,象一把巨大的“平安傘”把鋼管罩在下面。安裝平臺用粗大的鋼絲繩固定在平衡梁下,為大家的工作提供施展拳腳的舞臺。
張雁輝說:“防水處理好后,就沒有啥了。”其實,鋼管安裝并不像他說的這樣簡單。單說豎井直管安裝101個大節,共分為34個循環。每個循環由2個小節直徑4米、高度2米的鋼管組成1個大節整體吊裝,共3個大節,安裝高度合計12米。
吊入豎井內的每個大節,都要在井下與下一節拼裝、加固好才能開焊。每個循環3個大節連裝,既要有速度,又要保質保量,對鉚工是極大的考驗。尤其是豎井下半部的高強鋼段,鋼板厚、管節重,調整十分困難。但他們知難而上,挑戰極限,用自己出色的工藝為后續工種的施工打下良好的基礎,共同努力“擠壓”多余的工時,大大提升安裝效率,贏得了外方業主、工程師的贊許和尊重。
在超深超高的狹小密閉空間內,通過他們24小時連續作戰,豎井鋼管安裝工期由最初的12天一個循環,提前到5天一個循環,節約了近一半的時間。在這期間,他們還利用土建澆筑混凝土的時間,采用“游擊隊”的戰術,靈活機動地“分兵突擊”其他洞室的金結任務,分別完成了上平洞、下平洞、尾水土洞、引水支管、尾水支管等部位的鋼管安裝,最終僅用了280多天的時間,完成了原計劃400多天工期的施工目標。
對待工作,張雁輝從不分份內份外,不計較個人得失,埋頭苦干,顧全大局。近二十年的海外工作經歷,他不僅干電焊老本行,還熟練掌握了許多其他工種的技術,諸多技能在身,沒什么能難倒他。當金屬結構工程的施工完成后,他又加入到機電安裝的隊伍中,再顯身手。于是,我們看到:
在母線洞,他一個人給一根根接地銅線壓上“鼻子”,然后將它們接到封閉母線設備上,每道工序仔細而嚴謹;
在主變樓,他和同事一起安裝電纜橋架,抬橋架、遞工具、挪平臺車,招呼注意安全,一步步緊張有序,忙而不亂;
在鋼屋架的安裝中,他和大家一道在施工平臺上抬構件、裝構架、鋪屋板,連接、緊固螺栓,在地下廠房高空作業,準備周全,毫不松懈……
發揮余熱,站好最后一班崗
那天,張雁輝接到了退休通知。
由于中東抽蓄電站建設正處于搶發電沖刺的關鍵時期,經領導與張雁輝溝通,他二話不說,服從安排,堅守陣地,繼續在以色列工作到電站主體工程完工。3月1日一早,待人真誠友善的他又乘上大巴車,出現在地下廠房的施工現場,繼續為這個工作、生活了30余年,與自己命運緊緊相連的企業服務,為“創紀錄”的海外歲月再添新的業績,竭盡自己所能,做到有始有終。
當年,張雁輝轉業后參建的潘家口抽蓄電站,是中國第一個大型抽水蓄能電站。三十年彈指一揮,如今他將退休,又是在中東抽蓄電站。從“引進來”到“走出去”,他參加并見證了中國電建從國內到海外的發展之路,對他來說,這仿佛是一個完美的閉環,有始有終。而奉獻擔當,發揮余熱,這是父母輩曾留下的光榮傳統,作為“水二代”的他正默默地踐行著,煥發出最美的夕陽紅。
與張雁輝交談的時候,他總是反復強調:“你看,我的經歷非常簡單。”“就是這樣,沒什么可寫的。”他的言談樸實無華,他的心態安靜沉穩,如同他每天的工作一樣認真踏實。我慢慢理解了,他是在用自己的行動向我講述這樣一個道理:個人的力量是微小的,而集體的力量是巨大的,就像一滴水匯入大海,一個人在集體中發光發熱,就能照亮世界,溫暖眾生。
“大老張”是電建的“普通一兵”,他要站好最后一班崗,在最需要的地方當好“螺絲釘”,兢兢業業,盡職盡責。這個“老海外”,不愿辜負工作著的每一天,“在崗一分鐘,奮斗60秒”,用無聲的行動詮釋著奉獻和擔當,為“一帶一路”建設再盡一份綿薄的心力,為自己的水電生涯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讓我們向這個電建“老兵”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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