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多個垃圾焚燒項目接連廢標，釋放出行業發生轉變的信號。這些項目大多處于四川省、貴州省、陜西省、黑龍江省等地。本報9月12日8版頭條刊登的“垃圾焚燒行業廢標”系列①中，對廢標原因進行了分析，包括國補退坡、企業預期下降、地方財政力量不足等。

其中，四川省廣元市劍閣縣城鄉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設施建設項目終止有很多細節值得玩味。這個項目已經是第3次終止了。自2022年10月，其首次發布招商公告以來，皆因“無有效報名投資人”而終止。

據了解，此項目中選的投資人需繳納2000萬元建設項目實力證明金。一個總投資才8900萬元的項目，就要繳納2000萬元來證明自己的實力。為何？

市場在變，但一些地方仍有慣性未作改變

“地方財政吃緊。”一位國內頭部環保企業的運營總監這樣分析。

“前幾年市場比較熱，大家擠著進來，但現在市場已經在調整了，一些地方有慣性，還沒有改變。”中國城市建設研究院有限公司總工程師徐海云告訴本報記者。

“地方政府有非常強烈的投資沖動，很多地方會提一個口號，叫項目為王。從拉動GDP的角度出發，恨不得每個縣都建垃圾無害化處理項目。這反映出一些地方在規劃方面存在問題；另外，一些地方在項目判斷上出現偏差，沒有將其作為城市基礎設施看待，邊界條件越列越多。如果將生活垃圾焚燒作為盈利行業看的話，容易出現盲目擴大投資規模的沖動，對企業的定位易出現偏差，脫離建設初衷。”城發環境股份有限公司研究院執行院長（原城發環保能源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王振宇告訴記者。

各方的聲音不同，但都表達了不認同的觀點。中華環保聯合會廢棄物發電專委會秘書長郭云高說：“一些地方尤其是不發達地區沒有意識到市場的變化。2022年，有很多垃圾焚燒發電投資集團就很慎重，不去投項目了。行業早已經覺醒了，但偏遠地區的政府需要多長時間反應過來？可能這兩年會。”

在近日出現的廢標項目中，還有一個“看起來很香”的千噸級垃圾焚燒項目，即貴陽市東部循環經濟產業園生活垃圾焚燒發電特許經營項目。企業為什么不投標呢？

招標文件顯示，貴陽市綜合行政執法局、貴陽市各部門、各區（市、縣）人民政府及開發區管委會不對本項目垃圾供應質量及數量進行任何形式的保底、兜底，不向中標特許經營單位承諾固定回報、最低需求等商業風險分擔等。垃圾量供應不足的風險由中標特許經營單位承擔。

有專家告訴記者，這一項目招標限價為82.35元/噸，與同等規模的垃圾焚燒發電廠相比并不是最低的，但企業對實際垃圾處理量存在明顯擔憂。貴陽市實際垃圾焚燒處理能力的缺口以及“不保底、不承諾、不分擔風險”的態度促使企業更加謹慎。

行業拐點已來，要正視中西部不平衡的問題

郭云高告訴本報記者：“中華環保聯合會廢棄物發電專委會在2020年就給行業發出了預警，但是大家都有慣性，還有些企業‘騎在馬上下不來’。2021年，國補政策明確退出、環保要求越來越高、產能過剩已經顯現，拐點到來已經是行業共知的‘灰犀牛’事件，行業形勢發生了質的變化。”

為什么拐點在2021年、2022年到來？

王振宇說：“一是在政策層面，2021年12月31日，國補‘關門’。之前投產發電的項目全額享受國補，之后的項目不再享受。第二是從全社會的角度看，2021年，東部區域基本實現生活垃圾焚燒處理，中部地區焚燒處理比例達到60%左右。不管是在亞洲還是世界范圍內，在比例上我們都比較領先。”

王振宇認為，較高比例的焚燒處理容易讓人認為企業不需要補貼了。但我國存在較大的人地矛盾，繼續填埋這條路走不通了，垃圾焚燒無害化處理是唯一道路，且通過過去10年的發展證明是有效的。“我國垃圾無害化處理從數字上看，好像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但中西部不平衡的現象仍較為突出，所以，中西部需要政策繼續扶持。中西部的生活垃圾如果不做焚燒處理，可能走上繼續填埋的老路。”他說。

拐點已來，垃圾焚燒行業未來走向何處？

郭云高對未來保持樂觀。“這個趨勢，對增量發展模式確實不利，但有利于存量發展模式，會引導垃圾焚燒發電企業理性投資、合規建設和精細化管理，讓已建成的垃圾焚燒發電項目的運營管理水平不斷提升，促進行業的高質量發展，達到憑內生動力實現行業可持續發展的良性局面（而不是一味依靠外部條件生存發展）。作為環境基礎設施，垃圾焚燒發電是不可或缺的，政府原則上不希望企業死掉，行業會經歷重整，但不會是完全市場化的競爭。在當前經濟背景下，相對其他行業，垃圾焚燒發電行業要好得多，至少運營現金流有基本保證。”

當前背景下，垃圾焚燒企業關注哪些問題？

前述環保企業運營總監告訴記者：“一是項目規模。如果是縣域小型項目，規模小，經濟效益就比較差，投資商擔心建設設計規模和產生、收運的垃圾量差距大。比如，設計規模是500噸，實際收運只有200多噸，就存在垃圾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二是地方政府財政能力。三是地方政府信譽度和營商環境。如果政府信譽度不好，有費用不及時支付或者賴賬等情形出現，供應商就不樂意去。如果投資商自身負債率過高或者流動資金不足，就需要融資，靠短期貸款開展運營，困難很多。”

王振宇說：“我們現在做項目都會跟地方政府談，希望地方政府給予一定補貼，因為企業單靠電費很難存活。國補退坡以后，從2021年12月31日開始，到今年6月30日，企業所發電量采取競價上網的方式。但價怎么競，現在各省都沒有政策，大家都在等。我們有一部分項目，跟政府談競價上網的過程很不順利。上網價格應該從0.65元這個價格往下降，但降多少，沒有明確。因此，一些項目的前景無法預測，未來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