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里,只有小時候在團場的年才叫過年呢
我出生在新疆塔里木河邊的幸福城鎮的一個小連隊里,出門向北走幾里地就是塔里木河。向南走幾里地就是塔克拉瑪干沙漠。70年代團場軍墾人并不富裕,連隊住的是地窩子。平時吃的是包谷面,只有過年,大人們才把攢了很久的白面拿出來,包餃子、搟面條,連隊每戶分點大肉,過年期間連隊晚上多發一個小時的電。大人帶著孩子騎自行車到團部買煙花爆竹、買新衣服……,那是我們這些軍墾二代一年中最開心的事了。
母親過日子很仔細,一進入冬天,母親就會去十一團趕巴扎,買回來一些棉布給我們四個孩子做新衣服,再把我們穿破的衣服、褲子拆了洗干凈,打成“被殼”,工作之余就拉鞋底,給我們做新鞋。每當我穿上母親做的新衣服,新布鞋,我都會興奮的跑遍整個連隊,向同伴顯擺著新衣服。那時候雖然窮,可不必承擔生活壓力的我卻覺得很快樂。
隨著父母親一樣一樣的把過年的東西賣進家門,年的氛圍越來越濃烈,母親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多次叮囑父親:“過年別打孩子”。父親會理發,給我們兄弟幾個把頭發剪好,又給我們買了二分錢一包的摔炮和兩毛錢一掛的小鞭炮,并叮囑我們放炮時注意安全。那一聲聲的鞭炮聲趕走了過去一年的晦氣,迎來了新年的希望。
團里自己組建的文工團,每到春節前都要到各連隊進行演出,連隊臨時搭起舞臺,她們揮舞著大紅綢緞扭起秧歌,把一年的勞累起勁兒地甩向天空,暢想著未來的光景。
看電影是最高興的事,白天連隊大喇叭里就會通知晚上有電影,于是我們小孩早早就會從家里搬起自制的小板凳,從矮到高自覺的擺放在俱樂部前,連隊在俱樂部前拉起一塊大白布,天剛黑,團里派來的放映員就打開箱子,取出讓我們無法看懂的放映機器,我們都好奇的圍著放映員看著他熟練的操作,心里想著,長大了我也要當個放映員,超帥。
大年初一的早晨,天還沒有亮,我們就被父母從暖和的被窩里拉起來,穿上新衣服吃餃子,吃好餃子,母親會領著我們去拜年,從輩分最大的拜起,一家一家的拜,隨著膝蓋上泥土的增多,我們口袋里的糖也逐漸多了起來,我們年齡大些的孩子已經學會了推讓,嘴里說著不要不要,可是身體很誠實地站著不動,等著奶奶、阿姨們抓起一把或者幾顆“大白兔”糖塞進口袋,那一口袋的糖甜了開學前的時光。
彈指一揮間,在年年歲歲不盡相同的鞭炮聲中,我們這些屯墾戍邊的“兵二代”陸續長大,追逐著自己的夢想離開,更多的“兵二代” 留在了大美新疆,留在了兵團,在一個個陌生的城市里奮斗拼搏,也成為了屯墾戍邊人的驕傲。
那個遠處的連隊,變成了我揮之不去的鄉愁,團場的年味也成為了我記憶里最甜蜜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