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皖北莊子農村的一個小村。對于農民來說,農具是務農之本。那年月老家受貧窮的制約,沒有機械耕作,傳統的農具在生產生活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皖北的天氣適合小麥、紅芋薯、棉花、花生、玉米生長,農戶家里的農具大多牛拉大車與人力架車有關,其中扁擔、鉤擔、禾杠是家家戶戶的必備之物。
扁擔最大的用處是挑水與挑糧食。農忙季節,田地里麥子熟了,金燦燦、黃澄澄的,一陣風吹來,麥穗迎風搖擺,沙沙作響,似乎在齊聲呼喚農戶們趕緊將它們顆粒歸倉。這個時候,農戶都開始忙起來了,天未大亮,除老人在家做飯外,家里所有的勞力都靠架車與拿上扁擔、挑著籮筐、帶著鋸鐮、扛上脫粒機,來到田間地頭。一部分人負責收割麥穗,一部分人負責脫粒。大家普遍用的脫粒機都是人力驅動的,腳下踏板一踩,起伏之間將上下的驅動力通過齒輪轉換成了箱體內滾環的旋轉力。負責脫粒的人一邊踩踏板,一邊兩手握住禾苗根部,將麥穗貼近高速旋轉的滾筒,一粒粒的麥粒便紛紛揚揚地落在機斗里了。
機斗里的麥粒裝筐之后,就該扁擔大顯身手了。裝好的濕麥粒有一百多斤,一般年輕人都能挑得起來。鄉間小路起伏不平,挑擔時,要根據地形調整姿勢,通過順勢借力卸力來節省力氣。走平地時,要用一只手在前面挽住扁擔,讓扁擔更好地貼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拉住后面一只筐上的繩子或者筐沿,減少籮筐的擺動。上陡坡時,姿勢不變,但因地勢前高后低,扁擔變成了上翹后沉,所以在前面挽住扁擔的手要更加使勁地下壓,后面拉住籮筐的手使勁上提,渾身吃住勁穩步上行。下陡坡時,兩只手變成了一前一后分別提住筐上的繩子,減輕肩上重量的同時,防止籮筐碰到路障或者樹木而使身體失去重心。
掌握了挑擔的技巧,再重的擔子似乎都顯得不那么重了,行走在鄉間小路上的挑擔人,就像是一個個跳動的音符,展現出勞動者獨特的美感來。
鄉村常用的第二樣挑擔工具就是鉤擔,要說鉤擔其實并無特別之處,無非就是在扁擔上多了兩條掛繩和掛鉤,但它比扁擔用得更勤。去井里挑水,澆地時挑糞,砌房子時挑磚、挑沙、挑石子、挑水泥,處處都離不開它。
小時候,家里沒通自來水,日常用水全靠一桶一桶從井里挑回來。離我家不遠有一口井,人工井水供周邊三十多戶近百人的日常飲用水都靠它來供應。每天一大早,母親把我從睡夢中喚醒,讓我去挑水。剛開始時,由于力氣小,加上還沒有掌握挑擔的技巧,我只能挑半桶水,一步一趔趄地晃蕩著挑回家,后來才慢慢能夠挑動大半桶水,再后來,滿桶的水也不在話下了。
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忙完,就要忙下田的活了,這時候就要用到禾杠了。
禾杠是鄉村農民的又一重要生產工具。村里家家戶戶燒柴火做飯,到溝渠上砍柴都要用到禾杠。禾杠看起來十分普通,制作也很簡單,一根碗口粗的毛竹,截成兩米長短,兩頭削尖,便于插入捆好的柴里。
農家人對于農具是極為愛惜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和小伙伴們去很遠的溝壑上砍柴,回來走到半途時,捆好的柴散開了,捆了半天也捆不起來,眼看天色漸晚,我只好把柴連同禾杠一起扔在路邊。到家后,母親埋怨我說,柴捆不好就不要了,關系不大,但不應該把禾杠扔到外面。為此,母親不顧天黑,跑了大老遠的路把禾杠和柴擔了回來。這件事對我的觸動很大。那時候我覺得辛苦砍來的柴是最重要的,沒想到在母親心中,農具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時候都不能隨意丟棄和損壞。
如今,老家在脫貧攻堅的火熱實踐中順利摘除了貧困帽子,農村的建設日新月異,面貌煥然一新。平整的水泥路通到了家門口,又從家門口延伸到了田間地頭。適合梯田耕作的小型農耕機器大范圍普及開來,農民再也不需要挑著沉重的擔子穿越田埂、長途跋涉了。他們正腳步輕盈地奔走在通向美好生活的大路上。(王帥 史小軍 謝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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